新御书屋 > 都市言情 > 不要在这时候,说爱我。 > 番外篇 玫瑰花的秘密(下)
    ?
    【陈盛吉】
    自从老伴离开人世后,我的那些儿女们就不常再回来看我,只逢一些过年佳节才肯回来。
    我能说些什么?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孽,不是吗?
    对重病在床的另一伴不理不睬,还成天游山玩水的,他们不气、不怨也奇怪。
    或许他们气的不只这件事,从我们媒妁之言结婚后,我对她的态度就不曾好过,孩子们虽然小,但母子连心,他们大概多少能懂又是爸惹妈伤心了。
    我嫌她煮的菜难吃,我骂她连孩子都教不好,我看她的花碍眼……诸如此类的小事都可以成为我发飆的原因。
    她总是默默承受住我的怒气,也不曾在我面前掉过眼泪,是因为她的倔强吗?我始终不懂这一点。
    我也不懂当初她怎么愿意听媒人跟父母的话嫁给我,我们只见不到三次面,说情、说爱那些都太牵强了,所以我总认为她只是胆小不敢违抗,熟知这点的我,更变本加厉地骂她、苛责她。
    我曾想过哪天她受不了跑回娘家,我就自由了。
    但二十年、三十年、四十年过去了,她始终忍着她的伤心难过。
    直到她得了重病,整个身体都不能动,连说话都无法,而我彷彿得到了当初嚮往的自由,不再会有人阻挠着我,于是我离开了。
    拋下重病的妻子,不理会儿女们的责备,带着好几十年前收好的行李走了。
    我到处去玩,用年轻时存的钱环岛旅行。
    我只有旅行累了,告一段落了才会回家里看看,但每次回去看到的,只是越来越憔悴的妻子,她总也试图跟我说话,但说出的咿咿呜呜我从没听懂过。
    她知道她说的话不会有人懂,到最后都是用哭得来说,是在向我哭诉她的痛苦,还是哭诉我的无情,我也不知道。
    倒是我很惊讶她竟然哭了,过去几十年都不曾在我面前落泪,如今竟被病痛折磨的不像她了。
    忍不下去了,她终于走了,但不是被我逼走的,是老天爷带她走的。
    她的丧事也是由子女们操办,我只是默默坐在那,从头到尾。
    生前她种的那些玫瑰花我总嫌它占位置,一直想要把它们给剷掉,但是当她走后我却捨不得了,这毕竟是她最呵护、最宝贵的花。
    我开始替她照顾那些玫瑰,从原本一个礼拜回去老家看一次,到现在天天都会回去,我甚至特地去向花农请教怎么种玫瑰。
    我看着花长的一天比一天美丽,原本一小片的花园被我扩大到了整个后院子。
    我想她回来看到了,应该会很开心吧。
    她走后这几年,我的二女儿就不曾再主动打电话给我,总要透过大儿子联络她才肯露面回家,毕竟她是子女们最不谅解我的。
    事隔多年,我没想到我接到她主动打来的电话,竟会是这个情况。
    「喂?」
    「你如果有空来我家一下吧。」她听起来很疲惫。
    「怎么了?」
    「瑾姒她……她走了。」她说完话随即哭了出来。
    怎么会!我记得她不是才高中而已吗?怎么会这么快……
    「怎么走的?」
    「自杀。」
    「自……自杀?」这个答案我不太相信,看起来好好的一个人,怎么会说走就走。
    「因为她生病了……跟妈同样的病,她不想拖累我们……所以、所以走了……」
    听到是同样的病,我的心都凉了。
    这是你报復我的方法吗?我抬头问着在天上的她。
    她才几岁而已,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?
    通完电话过不到一小时,我就来到了二女儿家,看到已经布置好的丧事现场,就令我想起她当初走时的景象。
    「爸……你来了。」二女儿神情非常憔悴,一双眼睛都哭肿了,看的出来比当初她妈走时还痛苦。
    我点点头,又只是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办丧事。
    虽然二女儿不说,但我知道她心里多少有对我一些怨懟,怨我当初对她妈做出这样的事情,让瑾姒都看到了,让她最后不得不走上这条路。
    不知不觉,天色早已暗了下来,但我还是坐在那静静看着。
    「爸,你先回去休息吧,时间不早了。」
    我只是摇了摇头。而她拿了张椅子在我身边坐了下来。
    「我很后悔。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在瑾姒面前跟你吵架,也后悔为什么常跟瑾姒说不要嫁一个像你外公一样的丈夫。如果这些事都没做,她最后也不会选择走了。」我听着她用沙哑的声音,诉说她的懊悔。
    我没有回应,也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    「她在信里写,她不想像外婆一样,最后病得不能动时,只能用哭的,也不想看着我们天天为她烦恼、伤心。」
    是啊,亲眼看到亲人最后的模样,瑾姒会害怕也是正常的。
    她的眼泪不断流下,「妈早就知道你想出去了,所以省吃俭用不是为了她的退休金,都是留给你让你出去玩的。」
    「你出去玩的那些钱,不是我们给的,是妈在生病前就託给我们,要我们给你的。」
    她说的语调很平静,但却让我激动不已。
    我仔细想着她生前的点点滴滴,眼眶竟不自觉地红了。
    是啊,她早就知道我不爱她了。却还是傻傻地嫁给我,浪费了她后半辈子的时间。
    是啊,她早就知道我想离开了。只是笨的帮我拚命存钱,自己买过几件好衣服吗?吃过几次好料吗?
    我的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,又变得模糊,悄悄地我不知道流了多少泪。
    如果那时重病的她还能说话,我想她一定还是像个傻子说──
    「出去吧,不用理我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