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感觉自己被轻轻推了一下。
    宋书灵的声音从后面传来。
    “去吧,这里有我。”
    -
    张老头是个暴脾气。
    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实在太?没劲儿了,吃饭睡觉都被阮榛盯着,想要下床溜达都不?行。
    “听医嘱。”
    阮榛推着个轮椅过来:“想散心的话,咱一块去楼下转转。”
    张老头没办法,扭头瞅宋书灵:“我想钓鱼!”
    宋书灵正在削苹果:“出院后就去,我知道坝底南边有个湖,里面的鱼多得往外蹦。”
    他一边说,一遍小心地转动水果刀,看得阮榛心惊肉跳,生怕这人一不?留神,给自己的手指头削掉。
    瞪了一眼?,宋书灵就默默地给苹果放下了,转而?开始剥橙子。
    张老头正心烦,也?没留意这俩人之间的眼?神交错,自个儿嘟嘟囔囔,说想吃辣子鸡,想喝白酒,这马上都要过年了,躺在医院里算怎么回?事啊。
    阮榛就拿他当老小孩哄,说等出院了,我也?拿筷子蘸酒给您喝。
    张老头就骂他小兔崽子。
    医院的事宋书灵出了不?少力,他细心妥帖地打理好所有的细节,请了两?位护工过来帮忙,阮榛一开始还推辞,没多久看到张老头已经跟人开始斗地主,笑得整个人都要咳嗽。
    “别担心,”宋书灵对他讲,“心情最重要,并且你也?要注意休息,不?能太?劳累。”
    家里还有黄狗呢。
    宋书灵在旁边盯着,阮榛不?必陷入疲于?奔命的境地,居然也?有时间,根据张老头的交代?,给那小小的屋子贴上年画和门神。
    “过年的时候,我必须得回?家,都弄得喜气点!”
    连学校的俩大?铁门上面,都贴了燕颔虎须的尉迟恭和秦叔宝。
    阮榛踩着凳子,宋书灵就在下面给他扶着,仰着脸看阮榛伸出手臂,细细抚平年画的边缘。
    贴好了。
    阮榛却没下来。
    他低头看宋书灵:“行了,你放手吧。”
    宋书灵果真放开了扶着凳子的手,却朝对方?展开双臂。
    “不?会放手的,跳吧。”
    他笑笑,还是一股子斯文败类的模样,西装革履,体面矜贵,却在山坳坳里面耍流氓,趁着别人都不?在家,威胁阮老师往自个儿怀里跳。
    阮榛挑起眉毛:“早就看出来了,您这是别有用心啊。”
    这些?天他干什么,宋书灵都冲在前面替他做了,事事亲力亲为,殷勤又体贴,只?有这贴门神的活计不?张口,原来是在这儿憋着坏水,等着阮榛自投罗网。
    半米高的距离,吓唬谁呢。
    宋书灵仰着脸,眉梢眼?角都在笑:“是,我别有用心。”
    “趁火打劫?”
    “不?,我只?给喜欢的人雪中送炭,锦上添花。”
    阮榛沉默了下,仓促地移开目光:“黄狗,咬他!”
    黄狗摇着尾巴过来,蹭了蹭宋书灵的裤腿。
    这小没良心的!
    “来吧,”宋书灵还在笑:“多高我都接着你。”
    阮榛垂着睫毛,咬住自己的嘴唇。
    宋书灵没有撒谎,他的确不?做趁火打劫的事,不?然在抵达坝底的第一天,早就按捺不?住来见自己,而?不?是选择坐在飘渺的蓝天下,离得那么远,喝着心上人饮过的茶。
    他其实,还是把选择权,全部交给了阮榛。
    纵使骨子里再怎么强势的一个男人,做出的姿态倒是很温和,就这样微笑着看着他,展开双臂,不?发一言。
    日落金山,光影给世间万物都泼洒出了朦胧的边,黄狗摇了会尾巴,又被一只?啄草籽的小鸟吸引了注意力,歪着头看过去,有些?好奇。
    而?阮榛终于?抬起头,和宋书灵对视。
    他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    凳子腿儿随着动作晃了下,很快又恢复平稳,连黄狗都没有发觉,因为那个怀抱,实在是太?稳。
    宋书灵接住了他。
    心跳声中,阮榛的脸埋在对方?的肩膀上,耳朵发烫,想说话又觉得害臊。
    可宋书灵来劲儿了。
    他就这样一手托着阮榛,另只?手扯过对方?的手腕,搭住自己的脖颈,同?时凑过去,就要亲吻心上人——
    阮榛躲开了。
    “别,”
    他慌乱地叫,心虚极了,用空着的那只?手推宋书灵:“这在外面,你要干什么!”
    自从跳下来的刹那,阮榛就没敢看对方?的脸。
    心里也?乱七八糟的。
    但他知道,宋书灵在那里接着他,而?当彼此眼?神对视的刹那,阮榛就明白,自己无法拒绝对方?。
    心动是很不?讲理,也?很辛苦的事。
    半米的高度而?已,却够让阮榛陪着幼稚起来,可八百多公里的距离,也?足以宋书灵亲自走?向深山。
    “那就,回?屋子里面?”
    宋书灵稳稳地托着他,一直在笑:“可以吗?”
    阮榛捂着脸:“不?行。”
    “那晚上呢?”
    “……也?不?行!”
    太?紧张了,阮榛的心砰砰直跳,这会儿别说是宋书灵了,连黄狗的表情他都不?敢看,幸好如今天寒地冻,坝底又地广人稀,没人看到他被宋书灵这样抱在怀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