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李尘徽的心里泛起酸涩,他想起初见顾锦年时他满身是血的场景,他心一软,把面前的人揽进了怀里。
    顾锦年不知所措地把手贴在他的腰侧,脸上起了片不好意思的薄红,但终究还是没有把他推开。
    他们依偎在一起,看过了那年春日里最美好的景,尝过了和州城里桂花糕的甜,四季流转过许多遍,少年时细水长流的温情永远留在他们心间。
    “顾锦年!”画面又是一转,李尘徽看见身量与他一般高的顾锦年半隐在暗处,周身是一片如墨的黑,他孤独地站在那里,像一只引颈受戮的鹤。
    李尘徽看不清他的脸,但仅仅是个背影就让他无端生出了满腔的酸涩,那绝望的情绪如弱水三千把李尘徽的心浸透了,沉甸甸的一块缀在那里,叫他喘不过气。
    “呃......”梦里的李尘徽想往顾锦年那里跑,但胸口沉闷的疼却把从他梦里一把拽了出来。
    李尘徽睁眼的时候眼前还是有点晕眩,只得又把眼睛闭上,他缓了好久才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。
    “公子,你醒啦。”
    房间里不知何时站了个人,李尘徽急忙挣扎着坐起来,他眼前一阵阵发着黑,却还是看清了那人的脸。
    原来是辛阳,李尘徽松了口气。
    “公子,你怎么哭了。”辛阳眨着双大眼睛,好奇地凑到李尘徽面前。
    李尘徽抬手一摸,入手是一片冰凉,原来他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泪,连鬓角的发都被打湿了。
    心头还在隐隐作痛,李尘徽想不到这梦的后劲这么大,让他梦里梦外都被那铺天盖地的悲伤影响。
    “没事,做了个梦而已。”李尘徽朝辛阳扯了个笑,正欲起身,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里衣,他记得自己昨晚上是......
    不对,昨晚上!昨晚上他还做了个春梦。
    李尘徽猛地掀开被子,往自己身下瞅了一眼,洁净干燥的亵裤熨帖地穿在他的身上。
    “还好。”李尘徽宽慰地呼出口气,然而下一刻,他就当场石化了,因为他发现了自己身上穿的衣裳不是自己原来的那一件。
    “我记得你主子不是让你去别的地方办事了吗,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    “就是昨天晚上呀,原本办完了事就要往这边赶,结果主子昨晚上发了好大脾气,起了个阵连夜把我们叫了回来,只留小唐和谭先生在那边,主子说叫我照顾你,我来这里的时候,就看见你这般躺在床上,便一直等你到了天亮。”
    “看来不是辛阳帮我换的。”套话成功的李尘徽想,依稀记得自己昨晚上中了招,是梁蔚抱他回来的,那难道是她......
    李尘徽的脸“唰”一下红了个彻底,身子发虚的他这会儿已经确定了自己昨夜的荒唐是真的,并非是梦,但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梁蔚,因为他昨夜很可能把梁蔚看成了顾锦年。
    “娘的。”李尘徽把辛阳打发出去后,懊恼地锤了下床板。
    公主殿下虽身为女儿身但一定是个不拘小格的人,昨夜只为了替李尘徽解毒才出手相助,但这事要是发生在李尘徽没有对梁蔚上心之前,他们俩大可一笑而过。
    可如今李尘徽对梁蔚生出的绮念还没落地发芽,忽而又来了这么一遭,这突飞猛进的进展叫李尘徽手足无措起来。
    李尘徽没有呆愣太久,因为方才辛阳说梁蔚回来之后有些疲倦,在隔壁的房里休息,不叫任何人打扰。
    他见识过梁蔚昨夜满身黑气的样子,这事情毕竟是因为他贪玩而起,于情于理他都得前去问候。
    李尘徽迅速整理好自己,他见自己的外袍被整齐地放在靠窗的桌子上,便赤脚踩上氍毹,拿起来穿戴好。
    再推开门时,他还是个彬彬有礼的俏儿郎,如若不是眼角还带着未褪下去的红就更好了。
    守在梁蔚门前的是两个陌生的暗卫,他们见过李尘徽,知道他的身份,便静悄悄给梁蔚通了个灵。
    李尘徽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等着,却看见那暗卫惊愕地抬起头,李尘徽听见他说:“我联系不上主子了,她没接我的灵。”
    李尘徽脸上从容的面具裂开了,他方才看见了门上禁止通行的符咒,以为梁蔚怕吵闹才在里面设了结界,可修士间通灵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能互为告知,除非那人失去意识或者是死了,通灵才会直接被停止。
    “你们能解开这门上的符咒吗?”
    李尘徽勉强维持住镇静,他察觉这符咒与普通的禁令符有所不同,上面浮动的灵光掺杂着梁蔚身上的黑气,或者说是煞气。
    梁蔚是灵修,除非练功练出了岔子,不然不会有这种东西出现,李尘徽想起了昨夜梁蔚惨白的脸色,他晨起的心里那点旖旎,完全被焦虑占领,整个人仿佛被架在了火上。
    “主子修为高于我们,恕属下无能。”
    那两名暗卫试了多次,反被那门上的禁令所伤,唇角渗出血来。
    李尘徽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,他直觉若自己今天见不到梁蔚的面,他日后一定会后悔。
    “叫辛阳过来。”李尘徽拿出梁蔚给他的符玉,禁令符虽只属于修士本人,但梁蔚绝对会给自己留条后路。
    暗卫把辛阳带了过来,李尘徽让他们俩先离开,他看见辛阳躲闪的目光,就知道梁蔚一定和他说过什么,他直截了当地说道:“你主子什么情况你应当也知道,我就不多嘴了,你听令拦着我是做属下的本分,但她是我的妻,现在在里面生死未卜,我不能坐视不理。”